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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陳聖德離開中信金,跳槽淡馬錫。」這一樁台灣金融界史上最大人事異動案,除了人事八卦外,還留下了什麼?
文/吳修辰
十月一日,台北一○一大樓三十七樓的德事商務中心開幕。這中心來頭不小,由國父外曾孫孫忠偉所經營,開幕當天進駐的第一位顧客,竟然是剛卸下中信金控總經理之職的陳聖德(見圖),現在是新加坡政府百分之百持股的淡馬錫控股大中華區負責人。
他俯看四周,地面距離不到一百公尺,昔日工作的中國信託總行大樓就在腳下。不過,辦公室面積只有以前的十分之一。
這一刻,沸沸揚揚了一年多,陳聖德的離職傳聞,終於有了答案。兩年前,他以花旗在台最高負責人之尊,率領花旗二十多名幹部,集體跳槽中信金,但如今卻如此收場,陳聖德與中信辜家始料未及。把自己定位為中繼投手的陳聖德,這局球只投了兩年半,比原先設定提早半年下台。除了人事鬥爭的八卦外,這是一宗典型的管理學教案。
台大國企系教授吳青松指出,金融服務業最重要的資產是人,但「人情世故」往往會凌駕專業。當專業經理人的決策與企業主的差異處多了,就會累積出雙方不得不分開的理由。陳聖德的離開,就反映出許多管理上的難題。
第一課:別讓跳槽消息提前曝光
哈佛大學教授麥可‧波特(Michael Porter)曾邀集世界各大企業執行長座談,在《哈佛商業評論》上發表新任執行長會面臨的「七大驚奇」(Seven Surprises for New CEOs),點出空降執行長或新任執行長,始料未及的七種意外。陳聖德與辜家都花了昂貴代價學習這門課程:「二○○三年二月二十六日」,某報頭條刊載陳聖德將跳槽中信金消息,逼得原本還在評估的陳聖德與花旗子弟兵得提早表態,種下日後提早離開的伏筆。
就像《哈佛商業評論》的第三項驚奇的警訊:你總是在重大事件發生之後,才知道實際情況。消息提前曝光,讓陳聖德的子弟兵沒得選擇。「花旗大老闆馬上來問你,你是不是真的要走?」一位花旗五虎將成員說,這時候已沒辦法多加考慮,就像被趕鴨子上架,拎著包包就走人,跳槽人數之多,不僅陳聖德自己也沒有想到,連辜家也嚇了一大跳。
為了替突然多出來的許多花旗人才找位子,辜家優退不少老主管,也加深中信金許多高層主管不安全感。過高的媒體曝光度,升高花旗團隊聲勢,卻也成為老中信人攻擊的標靶。
第二課:掌握訊息發布的詮釋權
如同《哈佛商業評論》提到的執行長會遇到的第四項驚奇:你永遠都在釋出訊息。其中的警訊之一是:員工散布關於你種種行為的故事,不是誇大就是扭曲事實。這現象從去年中開始就頻頻出現,一點一滴的惡化組織氣氛,久而久之甚至引爆檯面上的衝突。
例如,先是冒傳陳聖德將赴金管會任職副主委,使陳聖德與辜家之間的互信度打了折;中信金內部花旗幫與原中信人自稱的「阿信幫」對立傳聞,亦如野火燎原。
為此,他主動建議辜仲諒到前台督軍業務,他則轉戰後台,中信法金事業群的花旗人員開始調動,但市場馬上解讀為花旗幫與阿信幫互鬥。儘管陳聖德努力解釋,但詮釋權不在他手中,阿信幫與花旗幫的衝突越演越烈。
第三課:找出與老闆的合作平衡點
在《哈佛商業評論》的新執行長第五項驚奇:你不是老闆,指的是新執行長面臨難以了解董事會的思維,形成的管理決策衝突。
打從進入中信金的第一天,陳聖德就很清楚自己「不是老闆」。只是在花旗待了二十年的專業經理人養成背景,忽略了待在家族企業裡該有的細膩思考。
例如,陳聖德從最早與中信辜家之間的充分信任與授權,到後來雙方之間的信任慢慢出現裂痕與疙瘩,便與陳聖德力主中信金與其他金控的合併案有關。
中信金曾經與某家金控談及合併細節,時任中信銀總經理的陳聖德全力支持。但當時中信金外資持股已超過五成,若中信金與其他金控進行合併,辜家股權可能遭到稀釋。如何兼顧合併效益與辜家股權之間的平衡點,不是空降的陳聖德的思考重點,卻是辜家關心的事。
第四課:正視空降的命定難題
「我們經常將執行長視為電影中不屈不撓的超級英雄形象。然而他們仍然受限於屬於一般人的希望、恐懼、極限。」這段《哈佛商業評論》的文字,點出了空降執行長的難為之處。
頂著「台灣外匯市場教父」的光環,陳聖德就像是金融界最耀眼的一個明星執行長。但是他的內心,仍有著一般人的極限與弱點。
雖然曾以「我這麼重,誰架空得了我!」這句話,堅強回應外界解讀他升上金控總經理是「明升暗降」,但他升上金控總經理職務後,少了實權,對於急性子的工作狂陳聖德來說,簡直是一種折磨。
當外界拿放大鏡檢視他的職務異動,內部又充斥人事內鬥傳聞。陳聖德只有在酒酣耳熱之際,才會不小心洩露心底的怨言,更曾多次在友人面前不小心掉淚,透露出人生的無奈。
「陳聖德畢竟只是個人,」一位友人觀察,他當初憑著一股理想熱血投入中信,最後卻解不開空降執行長的命定難題,而傷痕累累的離開。
陳聖德兩年半的四堂課,證明即使如中信金這般國際化的金控企業,仍然難以承受外商專業團隊快速融合的挑戰。走過風風雨雨,陳聖德給自己、給其他CEO、也給台灣其他家族金控,好好上了一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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